老沈倒抽了口涼氣，說：「什麼？這人是王少爺？這說是發酒瘋也不像啊！」
「當時我剛上班，才煮好一壺茶，椅子都還沒坐熱，就看到一位年輕同仁急急忙忙從警隊外跑進來，」許老大說：「他邊跑還邊大叫：『許老大！老大！出大事啦！』我當時看他一副慌張的樣子，覺得好笑，自顧自的倒茶進茶杯，然後說：『年輕人就是毛躁！啊！一大清早的能發生什麼大事嗎？』」
「喔？這得要你們當差才知道，原來市區裡大清早不會發生大事啊？」老沈皺著眉說著。
「我又不是在問你，你答什麼呢？」許老大推了老沈一把，又說：「我開那同仁玩笑。沒想到他風也似的來到我桌邊，還在喘，就急著說：『王少爺！是王少爺！』
我聽到王少爺這三字，吃了一驚。我剛說過了，王少爺也算是我的偶像，昨晚還去聽他演講呢！我連忙放下茶壺，也急著問那名年輕同仁：『王少爺？他怎麼了？你說清楚點！』
我還來不及聽完那年輕同仁的報告，就趕忙抓起配槍，拉著這同仁，驅車來到市區菜市場。當時若非警車的警鈴讓大家讓出一條通道，到菜市場圍觀的人群之多我真不會形容。」
「可以想像。王少爺可是名人啊！」
「是啊，」許老大嘆了口氣，說：「這我也能理解，但直到親眼見到王少爺，我才真的相信為什麼說王少爺發瘋了？不，應該說，那不只是發瘋，那簡直是有什麼猛獸披著王少爺的身體！」
「這也.......」老沈覺得口乾舌燥的，「太可怕了。」
「菜市場的攤商也不可能一直壓著王少爺，畢竟他是如此受人歡迎的藝術家，更何況還要做生意呢。於是就有人找來繩子，暫時將王少爺的手腳綁個結實，又將他綁在一張椅子上。至少還是讓他坐著。
可是，我當時就直覺眼前的不是人！雖然他此時安安靜靜的，可是他的臉爆滿青筋，眼球充滿了血絲，老實說，已經分不出眼白和眼球了，都是血紅色的。就算我是警隊隊長，辦過幾件大案，與一些大罪犯交過手，可是，我竟然不敢多看......這個猛獸......不，是王少爺一眼。」
老沈說：「聽你說這三年前的往事，似乎仍是歷歷在目啊。」
「嘿，」許老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，「印象太深刻了。現在想起，還是不寒而慄啊！」
「那然後呢？你們將王少爺帶回警隊嗎？」
「王少爺發瘋的事，很快的傳遍了市區，更驚動了政府高層。當然，新聞記者更是來得好快。很快的上面派人來，傳了命令，先將王少爺安置在警隊，務必要善待這位大藝術家。這用不著說，我本身就是王少爺的仰慕者，當然不敢怠慢。更何況，有這麼多眼睛都在盯著這件事。」
「在我們那兒啊，還真沒聽說有這麼一回事。那，許老大，你可有真的看到過王少爺狂性發作？」
許老大說：「欸！有啊！就在菜市場。本來我想就算王少爺發狂了，終究是斯文人，於是也好聲好氣的對王少爺說：『王少爺您好，我是市區警隊的許隊長，平時就很仰慕您，昨晚還去聽您演講呢！但剛剛菜場的百姓都見你發瘋......呃，不是，稍微失了常態，不得已要請您移駕到敝警隊待一會兒。您若是生了病，不要緊，我們會請醫生給您診斷。那麼您若....」
「哈哈，」老沈笑了出來，說：「我說許老大，咱倆多年老朋友，你從小愛出頭、正義感十足，我還真沒看過你講話有那麼客氣過。倒新鮮啊？」
「嘿嘿，老朋友，我是個粗人，倒也懂見人需說人話的道理。」
「你這可不是暗指我老沈是個老鬼嘛？哈，算了。你繼續說下去。喔，對了，你剛說到王少爺可能生病了我才想到，當時這位有仙丹妙藥的名醫已經開始治病了嗎？」
「還沒呢，連那大老闆都是這一年新近搬進我們這城市的。我繼續講。我當時就先解開綁住王少爺的繩子，說了聲：『不好意思啊！』上了手銬，然後扶著王少爺，請他站起來。奇怪的是，王少爺一點反應也沒有，連我剛解開他的繩子他一點動作也沒有。」
「咦？這有什麼好奇怪的？」老沈不解的問。
「照理說他該動一動嘛！畢竟被綁著一段時間了，血液不循環。可是他就是什麼動作也沒有，只是很重的喘著氣，就好像我眼前的王少爺空有一副軀殼。我見他像是沒聽懂我的話，又再請他站起來，他還是連動都不動。這下我可慌了，難不成眾目睽睽之下要我架著王少爺上警車嗎？」
「然後呢？」
「乾耗在這也不是辦法，我就讓一道來的年輕同仁，一人架一邊，想連人帶椅的將王少爺搬到警車旁。」
「那可累人！」
「沒想到，也不知道是哪裡惹火了王少爺，就在我和年輕同仁抓好了椅子，喊：『1、2、3！起！』的時候，突然之間王少爺狂笑了起來，那笑聲是逼緊了喉嚨叫出來的，聽起來很不舒服。然後，王少爺用力甩頭擊在我們兩位警察的胸膛，還別說，真痛啊！又是突如其來，那年輕同仁和我都不由得退開了半步。
在這空檔，王少爺好像腳上有彈簧，啪的一下向我這裡跳了過來！好快！情急之下，我堪堪舉雙臂護住頭臉，挨了這好沉的一撞，摔在地上。」
許老大身強力壯，一頭牛說不定還推不動他，能被瘦長身材的王少爺撞倒，老沈也聽呆了。
只聽許老大接著說：「我以為他是要跑，心想這下可沒有人攔得住他，所以我趕緊掙扎的想站起來。果然就看王少爺往圍觀的人群中，沒頭沒腦的就要撞過去，一下子引起了好多人的尖叫。」
許老大停一停，又說：「接下來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，我眼見王少爺向前衝的身體陡然摔在地上，那姿勢非常不自然，根本就像有誰從他身後使勁一拉，使他本來向前的勢子硬生生往後、背朝下重重摔落地。我心想不好，這簡直要把骨頭摔斷，趕快搶過去看看。一看不得了，王少爺已經口吐白沫、翻著白眼，躺在地上發抖啊！我急著要那年輕同仁聯絡救護車，一面問王少爺『你沒事吧？你沒事吧？』」
「看起來不像沒事吧？然後呢？」
「幸好救護車很快就到了，我幫忙醫護人員將王少爺抬上擔架的時候，王少爺已是奄奄一息了。我當時湊近王少爺的耳邊輕聲的說：『王少爺，不要緊的，很快就到醫院了。』這沒想到啊，王少爺微弱的聲音對我說：『您是許隊長吧？對不起啊.......這個人...不是我啊....』」
老沈大奇，說：「這什麼意思？王少爺說他不是王少爺？」
「唉，當時我更是一頭霧水。抬起頭來只見王少爺昏睡過去了，想再問什麼都不能問了，就看著王少爺上了救護車，往醫院方向去了。後來我也跟到醫院去，一方面是關心，一方面也怕醫院在檢查過程中，王少爺又發起狂來。就關照了醫院方面務必將王少爺綁在病床上。又遣了輪班守衛的警察，這才回到警隊。幸好在醫院的期間，王少爺雖半夢半醒，偶爾說些囈語，倒也沒再發作。我離開醫院的時候，王少爺正吊點滴呢。」
「總算你能鬆口氣了。醫生沒有檢查出任何病因嗎？」
「沒有啊，王少爺根本沒病，固然是有宿醉的現象，以及用力過度而虛脫，但初步沒有檢查出什麼病來。當時王少爺體力不濟，院方決定讓王少爺恢復點精神再做打算。剛剛不就告訴你，這大老闆雇的名醫，還兼做道士驅魔嗎？其實啊，王少爺是被厲鬼附的！」
「我聽著奇怪，你又是怎麼知道王少爺是被鬼附身的？他離開藝術家的宴席後到底去了哪裡了？」
許老大一擺手，說：「欸，這也是說來話長。總之，當時在醫院忙完已過午休時間，我拎個便當才剛走進警隊門口，執班同仁就告訴我，有一名城東的老翁自稱姓王，才剛剛由一名市場菜販陪著來警隊要來找王少爺！」
「唉，」老沈嘆了口氣，說：「不消說，這是王老爺，想必為找兒子來到市區，就聽到兒子發瘋的消息。王老爺肯定心如刀割啊！」
「正是。那菜販離開菜市場回城東，是市府有長官派人到菜市場，傳令要我送王少爺到警隊的時候，他當時還不知道王少爺去了醫院。所以，就陪著王老爺先到警隊要看看王少爺。沒想到，到警隊時才知道王少爺又發狂進醫院的消息，王老爺急得都要暈了過去。」
「唉，天下父母心啊！」老沈也正為自己叛逆的小兒子憂心不已，此刻可謂感同身受。
「其他警員就勸他們先在警隊等我，有隊長出面處理請他們不用擔心。幸好沒等多久，我回警隊了。王老爺一看到我，就不停的千謝萬謝，聽得自己兒子並無大礙，也沒犯下什麼無法挽回的罪行，更是謝天謝地。心中一顆大石算是放了下來。」
「我看王老爺這時也能稍微放心了吧。」
許老大聽老沈這麼一說，不料眉頭皺得更緊，說：「當時誰都沒想到，那才是王老爺要受苦的開端而已啊！」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